中新观陇·张掖肃南周｜自然与人文交织的度假天堂

6月中旬，桂林阳朔遇龙河岸多家(duōjiā)网红稻田咖啡店被拆除(chāichú)的消息频传。

有游客惋惜道，拆除的多家咖啡店设计风格独特，已成为游客到阳朔必打卡的地点之一(zhīyī)。也有人表示，未经批准擅自将农田(nóngtián)用于(yòngyú)非农业建设，是对耕地保护的威胁。

10日，阳朔县在遇龙河国家级(guójiājí)旅游度假区内(nèi)启动违规占用土地、乱搭乱建违法行为专项整治行动，对“东至览胜桥，西至遇龙河西岸第一丛山以内，南至龙村，北至富里桥”范围内的违建物进行了(le)拆除。

拆除(chāichú)(chāichú)活动三天后，九派新闻走访整治行动现场，看到(kàndào)零星拆除痕迹，更多游客被两岸秀美的田园风光和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吸引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在遇龙河畔最为繁华的一段区域，每走数米便会有一处咖啡店或(huò)民宿。

“一尺(yīchǐ)稻田”咖啡馆前。图/九派新闻记者 李恺

【1】整改(zhěnggǎi)行动仍在进行

“好遗憾(yíhàn)，没赶上。”在一处暂停营业的(de)咖啡店门前，来自南昌的张女士惋惜道。

她中午本想来遇龙河景区(jǐngqū)夏棠村碰碰运气，若是田埂里的(de)网红咖啡店还在营业，她想在咖啡店搭建的热气球旁拍一组写真。

张(zhāng)女士所指(suǒzhǐ)的热气球是名为“张先生的树屋”咖啡店搭建在田埂里的打卡装置。这里布置了热气球、镜子和秋千，吸引游客前来拍照。现在这家咖啡店主体结构(jiégòu)已被全部拆除(chāichú)，现场剩下拆除后残留的木板和钢筋。

九派新闻走访了旧县村至阳朔县城方向道路沿线3公里的咖啡店(kāfēidiàn)，了解到当前整改(zhěnggǎi)行动(xíngdòng)仍在进行，临近遇龙河畔的大多数咖啡店正在停业整改。

在距离“张先生的树屋”500米处(mǐchù)，一家名为(míngwèi)“遇山咖啡(kāfēi)”的红色房子已暂停营业，主体建筑尚未被拆除，店内咖啡装置和相关设备堆放其中，店外部分草皮装饰有被挖机翻动的痕迹。

遇山咖啡店的工作人员(gōngzuòrényuán)在社交平台发声：“由于在我们开店前考虑得不够周全，只是查询了门前几块地的性质(xìngzhì)是果园(guǒyuán)地，误认为果园地可以种草，所以当时我们就铺设了草皮(cǎopí)，也为我们的无知感到后悔。上周我们收到相关部门的通知，告知我们这几块果园地是不能种植(zhòngzhí)草皮的，我们也积极配合工作进行拆除工作。”

在邻近“遇山咖啡”100米处，一家名为“一尺稻田”的(de)咖啡店挂上了(le)“暂停营业”的标识，店内桌椅摆放整齐，门口有挖(wā)改痕迹，仍有较多游客在编织椅和部分打卡设施处拍照。

当地村民介绍，一尺稻田咖啡店是店主租赁当地“五保户”房子(fángzi)改造而成，也(yě)是当地较有名气的咖啡店。

问及暂停营业原因，“一尺稻田”咖啡店工作人员表示(biǎoshì)，因在咖啡店门前违规改造了草坪，被要求整改，“但是(dànshì)我们没有做任何硬化，我们准备改为格桑花，或者说种玉米水稻之类的”，预计一周(yīzhōu)左右再开门(kāimén)营业。

正在翻新的建筑。图/九派(jiǔpài)新闻记者 李恺

记者注意到，在上述三家咖啡店不远处，邻近朝阳水坝、立于稻田间的一(yī)座房子正在翻盖。现场一施工人员表示，这里正在进行老房子改造，上下(shàngxià)两层(liǎngcéng)有200多平方米，未来拟用作休息室或咖啡店，“差不多还要(háiyào)一个月，对外营业后可以来玩。”

【2】阳朔已有超百家(bǎijiā)咖啡店

在社交平台(píngtái)上，“阳朔咖啡”“阳朔咖啡店”相关的话题浏览量超500万，“稻田”“出片”“惬意”等(děng)关键词(guānjiàncí)频频出现。桂林日报此前的报道也提到，阳朔的“乡咖”在社交媒体上的曝光(bàoguāng)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。

游客王女士称(chēng)，自己是广东人，偶然在社交媒体刷到阳朔咖啡店出片绝美的评价，于是趁周末过来(guòlái)玩玩。这里一杯咖啡的价格在20元至50元间，相较于连锁咖啡品牌的9.9元超出几倍，但王女士表示(biǎoshì)愿意(yuànyì)为美景、为情绪价值买单。

阳朔县政府官网的(de)一篇文章提到，近年来，随着(suízhe)乡村旅游的不断发展与升级(shēngjí)，越来越多的“乡咖”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。可以预见的是，随着乡村旅游的持续升温，“乡咖”这一新兴业态将会迎来更加广阔(guǎngkuò)的发展前景。

这种独具魅力的乡村旅游体验，不仅为游客们(men)提供了一个品味咖啡、欣赏美景的好去处，更成为乡村旅游的新亮点和打卡胜地，也(yě)为当地的经济(jīngjì)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。

当地村民也(yě)认为咖啡店对当地旅游业和经济发展有促进作用，他们表示(biǎoshì)种地收益(shōuyì)不高，农产品卖不上价，相较之下发展旅游业，收益要大得多。

阳朔咖啡店数量也着实不少。在某点评网站定位阳朔，搜索关键词咖啡，已有(yǐyǒu)超过一百家(yìbǎijiā)店铺。

开在“村咖一条街”090乡道上的“村上春树”于2021年(nián)年底(niándǐ)开业，是最早的一批咖啡店之一，因门口的一棵大枯树和秋千走红。

“村咖”风潮兴起引来新的入局者，激烈的竞争，让咖啡店不得不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特色。有的开在悬崖(xuányá)上，有的开在洞穴中，将咖啡与探险(tànxiǎn)结合，成为(chéngwéi)朋友圈“高赞素材”。

更多的咖啡店还是主打休闲，以稻田美景为(wèi)核心竞争力，如此次被拆的“张(zhāng)先生的树屋”“一尺稻田”“遇山”等。为了(wèile)尽可能地让游客(yóukè)与美景近距离接触，咖啡店在稻田上的设施越来越多，越过红线的行为也越来越多。

“这不是第一次整治乱搭乱建的违法行为(wéifǎxíngwéi)了，从我们这里旅游发展起来后，隔段时间会整治一下，但这次算是(suànshì)我看到过(guò)最大的一次。”一位村民称。

据潇湘晨报，阳朔文旅局一名工作人员说，现在在整治旅游乱象问题，打击乱盖乱建，拆除没有批复手续的(de)建筑，“前两三年就有过这种情况，之前就整治过，后来没有什么大(dà)动作，大家又搞起来(qǐlái)了(le)，越搞越多了，所以再次进行整治。”

也有(yǒu)游客对网红咖啡店被拆(chāi)表示遗憾。赵女士称旺季(wàngjì)的阳朔游客不少，咖啡店让游客逛累了有个歇脚的地方，不至于坐在稻田里，或是站在乡道上。

【3】被拆店家称(chēng)希望有统一的结果

此次整改活动中，“张先生的(de)树屋”咖啡店的老板张超称自己(zìjǐ)的咖啡店“被彻底拆除”。

他向九派新闻回忆，5月30日他收到(shōudào)了一张由阳朔县白沙镇政府下发的(de)“限期拆除通知书”。

通知表明，“张(zhāng)先生的树屋”咖啡店因未经批准，擅自动工建设临时(línshí)搭建，违反了当地的管理条例，通知要求(yāoqiú)其在6月3日前按要求自行拆除完毕，逾期未拆除，将依法处理。

“我以为和之前的罚单一样”，张超说，自己的咖啡店从去年十月营业至今，收到过好(guòhǎo)几次上述的通知书，要么上交罚款解决，要么不了了之。虽在拆除(chāichú)的前一天听到附近村民表示这次活动是“搞真格”，他还是交代店里的店员“先看旁边(pángbiān)的咖啡店搬(bān)不搬”。

张超开设的(de)咖啡店(kāfēidiàn)，有两家相邻的咖啡店，大家都是在遇龙河畔依河而建，开在稻田间，既为往来游客提供(tígōng)咖啡甜点，也靠特色装饰吸引游客打卡。张超自述，他当时就是看中了咖啡店的旅游商机，租用了村民(cūnmín)的“农机房”改造而成。

6月9日晚，张超没看到附近咖啡店有闭店的(de)动作，但附近有一家咖啡店6月初自行(zìxíng)拆除，还是令他心生不安。10日一早，张超来到了咖啡店附近等待。他记得早上8时许，2台(tái)挖机、1台吊机来到现场(xiànchǎng)。

“他们先用挖(wā)机把这个(zhègè)停车场挖了。”张超的合伙人秦先生告诉九派新闻，拆除行动先是从夏棠寨一处违法改建成停车场的地方开始，随后对遇龙河侧“东至览胜桥，西至遇龙河西岸第一丛山(cóngshān)以内(nèi)，南至龙村，北至富里桥”范围内开展全面排查和整治。

“拆到我们这里是(shì)下午1点了”，秦先生介绍，拆除前，有(yǒu)工作人员通知他们把咖啡屋里的物品搬出，后历时近4小时对(duì)咖啡店和附近的设备进行了整体拆除。

张超和被拆的咖啡店。图/九派新闻 李杨(lǐyáng)

【4】“我还想做阳朔(yángshuò)的咖啡大王”

张超承认自己确实有一定侥幸心理，但他认为(wèi)(rènwéi)自己并未破坏生态环境或是耕地，反而在某种程度上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。

他经营的(de)名为“张(zhāng)先生的树屋”的店铺位于鱼塘田埂，原有一处看护农具的钢架临时建筑，属农机看护房，自己并不是破坏耕地，无中生有(wúzhōngshēngyǒu)的建房子。

“我和合伙人在阳朔租了(le)约50亩地(dì)，合约是20年，每五年付一次租金，我这一次就付了四五十万的(de)租金，这算不算给当地农民创收(chuàngshōu)？我在村里雇人拔草、种地(zhòngdì)、收粮食，咖啡店也雇了人做咖啡、服务、清洁。女工一天120元或150元一天，男工200元一天，这算不算提供就业岗位？我已经投入了差不多100万元。”他说。

在被拆除的(de)咖啡店旧址，张超向记者展示了搭建在田间的木头步道，称是专门赴日本考察学来，是架空的，可随时挪走，最大(zuìdà)程度降低影响(yǐngxiǎng)。

停业(tíngyè)的遇山咖啡馆室内。图/九派新闻记者 李杨

“我没有(méiyǒu)租了田(tián)荒废在那儿，或是硬化乱建。”他强调，自己明白保护周边环境对可持续发展的(de)重要性，知道稻田乃至“村咖”之所以能吸引人，最重要的是阳朔的喀斯特地貌(kāsītèdìmào)带来的“氛围感”和以“精致奇绝、山水相映”闻名于世的独特山水风光。

“正是因为看好阳朔(yángshuò)，看好咖啡事业，我才(cái)会放弃大理的(de)店铺，将咖啡事业的重心挪到阳朔。”张超(zhāngchāo)表示，其选择来阳朔开民宿和咖啡店有两个原因，一是阳朔外国游客多，他们喜欢喝咖啡，二是广西桂林被称为广东后花园(hòuhuāyuán)，经常有广东人来这儿过周末，这是大理不具备的优势。

在采访的(de)最后，他表示仍看好咖啡行业的前景，“我还是(háishì)想做阳朔的咖啡大王。”

【5】专家：产业融合发展的实践，本应(běnyīng)支持与鼓励

那么，如何看待此次遇龙河的整改行动？如何在乡村旅游(lǚyóu)，或者说乡村经济发展(fāzhǎn)与生态保护、耕地保护之间权衡？

6月16日，国际旅游研究院院士、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吴必虎告诉九派新闻(xīnwén)，中央文件多次要求(yāoqiú)农村要一二三产融合发展，僵化执行农业设施用地只能放农具的(de)规定是(shì)一刀切、没有灵活性的。有时候(yǒushíhòu)，不是农民或咖啡店主违反了规划或规定，而是规划滞后拖了乡村振兴的后腿。

他表示，在风景优美的遇龙河畔，将农业(nóngyè)与乡村旅游相结合，实现用地的有机整合，这本是顺应时代潮流、推动乡村振兴的创新之举，完全契合中央文件精神。咖啡店的存在(cúnzài)，不仅为游客提供了(le)休憩的场所，更带动了周边农产品的销售，促进了当地农民增收，是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(fāzhǎn)的生动实践，本应得到支持与鼓励(gǔlì)。

而僵化执行“农业设施(shèshī)用地只能放农具，不能用于乡村旅游(lǚyóu)”的(de)规定，他认为是“一刀切”做法。这种不顾实际情况、缺乏灵活性的执行方式，不仅(bùjǐn)阻碍了(le)乡村旅游的创新发展，也让许多像遇龙河咖啡店这样的优质项目陷入困境。乡村旅游本就是乡村发展的新动力，将其拒之农业设施用地门外，无疑是因噎废食，限制(xiànzhì)了农村经济的多元化发展。

“如果要强调基本农田有一定比例用于农田管理设施，那么乡村旅游作为现代农业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咖啡店作为乡村旅游不可或缺(bùkěhuòquē)的配套设施，完全可以视为现代农业设施。它(tā)为游客提供服务，提升乡村旅游的品质，同时也能促进农业生产与旅游消费的良性互动。”他(tā)认为，从(cóng)这个角度来看(láikàn)，咖啡店完全有理由保留。

吴教授强调，事实上，这起事件的(de)(de)根源(gēnyuán)并非农民或咖啡店主违反了规划(guīhuà)或规定，而是规划的滞后拖了乡村振兴的后腿。随着(suízhe)时代的发展，乡村旅游等新兴产业不断涌现，传统的用地规划和管理规定已难以适应新的发展需求。相关部门未能及时更新规划理念，调整政策措施，导致像遇龙河沿岸的咖啡店这样的优质项目陷入政策困境。

他还(hái)提到，拆除咖啡馆后，可能还面临着一个尴尬的(de)现实——对于被拆除后的土地，如果农民没有耕种的积极性，这些土地反而(fǎnér)可能会陷入抛荒的境地。在乡村旅游蓬勃发展的当下，土地用于旅游经营所带来(dàilái)的收益，远高于传统农业(nóngyè)耕种。农民们算过经济账，即便收回土地，面对微薄的农业收入，以及劳动力(láodònglì)、农资成本的不断(bùduàn)上涨，也缺乏(quēfá)足够动力去复耕。这意味着，相关部门看似“保护耕地”的强拆行为，实则未能达成土地有效利用的初衷，反而造成资源浪费，背离了土地管理的根本目标。

“乡村振兴需要创新与活力，需要给予(jǐyǔ)创业者和投资者足够(zúgòu)的(de)信心与支持。希望相关部门能以更加包容、灵活的态度对待乡村旅游项目，在严格执法的同时，充分考虑历史因素和实际情况，有更科学合理的规划和政策，为乡村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。”他(tā)说。

九派新闻记者 李恺(lǐkǎi) 李杨 广西阳朔报道